當天夜裏, 秋夜白便離開地府，假借拘魂的名義來到千秋鎮。千秋鎮裏小妖們的生活如常，一切擺放布置也和他當年被流放到西北荒時一樣。

秋夜白走到艾大米家門前, 擡手輕敲了幾下。

仿佛早就知道今天會有鬼差光顧, 艾大米將門打開，抱臂側靠在門上：“好久不見, 夜白大人。”

“你知道我要來？”晚風輕輕吹起秋夜白的長發，艾大米笑道, “若是連今日有哪位大人要登自己家的門都算不出, 我這萬餘年算是白修煉了。”

秋夜白也笑了笑：“想必你也知道我到底是為了什麽才來找你。”

艾大米點了點頭, 眉頭不由蹙起：“十幾年前，有一位上了年紀的鬼差來這兒拘走了柳姑娘的魂。”秋夜白的眉頭也蹙了起來，艾大米又道, “這些年，我不停為柳姑娘蔔卦，可是仿佛她的魂進了地府，就再沒有出來過。我能確定的是, 她不在人間。”

“那地府中的鬼差長什麽樣？”身為閻君，秋夜白很清楚自己的手下究竟有多少鬼差，年齡幾何。地府中, 根本就沒有什麽上了年紀的鬼差。能拘走凡人魂魄的，除卻鬼差，是仙人，還是妖魔？

艾大米走出自己家門, 走到隔壁那間屋子前，敲了門：“小子起了，能找到你柳姐姐的神仙來了！”

甚至來不及披上長衫，長生只穿了一條乳白色的長褲便翻出了屋子：“那秋夜白竟被提前開釋了？”待到他站在秋夜白面前，方才想起眼前這神仙是地府中閻君，自己的生死也掌握在他掌心，抱拳行了禮：“長生見過夜白大人。”

秋夜白沒時間寒暄，抓住長生的手腕便問：“你見過那個年長的鬼差？”

“見是見過。”長生的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，“可是我也不過記得是一個老婆婆帶走了柳姐姐的魂魄，那老婆婆的樣子我卻一絲一毫都想不起。”

“哦？”秋夜白凝眉細思，“這三界之中能抹掉你這種萬年修行的小妖的記憶，實在不是誰能輕輕易易做到的，即便是九重天上的神仙。”

“誰抹掉的都無所謂，現在最要緊的，是找到小妖姐姐魂魄的下落。”長生目光灼灼，“夜白大人若是有需要，長生願赴湯蹈火。”

“我先替小妖謝過了。”秋夜白將雙手負在身後，眉心越蹙越緊，“既然那人說她來自地府，我總有辦法能將她找出來。”

長生點了點頭，有秋夜白在，他還是願意相信小妖姐姐無論遇到什麽事，遇到這天上地下的誰，總能闖過難關。

“夜白大人也不必太過著急。柳姑娘曾在我這兒抽過一支簽，她這一世命途不錯，想來遇到的不是什麽壞事。”其實艾大米心裏也有猶豫，這樣說，不知道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占蔔之術，還是不過勸解而已。

秋夜白勉強笑了笑：“謝了。我一定能找到那個小妖精。”

他依照生死簿隨意拘了幾縷魂魄帶回地府。奈何橋前，孟婆還做著千萬年一般無二的事，見秋夜白來了，也並不急著招待。秋夜白了解孟婆，垂手站在一旁，直到孟婆將鬼魂都送過奈何橋，才走上前去：“婆婆，好久不見。”

孟婆道：“夜白大人歷劫歸來，成長了不少，老身恭賀夜白大人。”她說著，行了一禮。

“夜白還是當日那個夜白。”照舊，秋夜白解下腰間的酒葫蘆遞給孟婆，“人間美酒，聽說是從波斯那邊傳過來的釀制之法。”

孟婆這一次並不客氣，接過那酒葫蘆打了開來，放到鼻子下輕輕聞了聞：“葡萄美酒，夜白大人有心了。”

“婆婆好這一口，夜白心裏清楚。”他低垂了眼瞼，既然孟婆已接受了自己的禮物，為自己答疑解惑自然也算不得強人所難，“夜白鬥膽，敢問婆婆這地府中可還有與婆婆年齡相仿的鬼差？”

“與老身年齡相仿？”孟婆覷起雙眼，“夜白大人手中的鬼差不是都在鬼差冊上記載著。老身在這地府多年，還沒見過比老身還要年長的神。”

秋夜白嘆了口氣：“婆婆一向待夜白很好。夜白心裏有話，對著婆婆也就直說。實不相瞞，我家那小妖精不知被誰拘走了魂魄。她仿佛已經不在三界中了。”

孟婆的臉上並沒有聽到奇事應該有的驚詫：“夜白大人，這世上是有些地方不在三界之中的。”

“還請婆婆指教。”秋夜白斂衽為禮。

孟婆還了一禮：“夜白大人是地府閻君，不該對老身行禮。”

秋夜白目光真誠，在奈何橋上變出了一張方桌，擺出要聽長故事的架勢：“夜白先謝過婆婆指點迷津。”

孟婆心中卻有些猶豫，終是與秋夜白相對而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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